上期談過心理學大家康納曼，初入行伍時如何活用知識，為部隊選秀。今期續談康納曼的軍中往事，和從中發現的心理誤區。

一九七三年，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爆發贖罪日戰爭，康納曼仍在以軍服役。以國空軍部隊對埃及初戰失利，因為埃方的地對空飛彈，戰力遠勝預期。以軍損兵折將，而空軍高層發現，中隊之間各自的損失，分布並不平均：例如自同一機場起飛的兩個中隊，其一被擊落四架機，另一隊卻絲毫無損。

股票上落其實充滿隨機性，散戶若過分緊張一兩次得失，可能影響日後投資表現。

硬要找出原因

據戰前評估，中隊之間在裝備、戰鬥力上，並沒明顯分別。高層急於尋找任何可提升勝算、減少傷亡之法，開始病急亂投醫。他們認為，既然差別不在硬件，必在軟件：飛行員。他們開始隨意找出一些可能有別的因素，然後詢問回航的飛行員，例如任務之間回家的次數，或平日檢討會上的操行如何。飛行員成功返歸，已只剩半條人命，有部分還不幸痛失戰友，迎接自己的竟然是審犯咁審，自然士氣渙散。

康納曼自言戰爭中沒衝鋒陷陣，最大貢獻，可能是膽粗粗向高層進言：「咁搞唔係辦法，其實好大機會只係運氣之別。」，從而中斷困局。敢如此推測，因為康納曼曾讀過統計學家菲勒（William Feller）講述的個案：他指人們容易從隨機分布中，找出（其實是想像出）不同的模式（pattern）。例如二次大戰時，德國用火箭狂轟英國倫敦。眾多火箭的落點之間，留下了一定的狹縫，人們便隨之懷疑，沒有被炸的空隙便是間諜藏身之所。幸好統計學家用數學證明，落點純粹是隨機，否則肯定要出現一波「獵巫行動」，殺錯良民。

康納曼發現，人們對「隨機」應有的形象，相當「有要求」。例如生仔或生女，隨機而機會均等，每次生兒都是獨立個案，互不影響，已是常識。假設你身處醫院產房，接下來六個嬰兒，以下列哪種排列出生，機會最高？（一）仔仔仔女女女；（二）女女女女女女；（三）仔女仔仔女仔。多數人直覺的答案，會是（三）。其實三者機會相當，但心理上我們很容易「找出」（一）、（二）的模式，看似有路可捉，認為它們「不夠隨機」。

應關注手法統一性

金融市場的隨機性，可能是在戰場以外數一數二。當你買了兩隻股，並設定止蝕，後兩者均跌近止蝕，分別是一隻打中，身亡後才見底；另一隻則在尚餘數格便斬的生死線，剛好見底，從此青雲直上。如不接受結果具隨機性，很易被吸引去「驗屍」：想像成功的交易，研究時有多細緻，操作上如何謹慎，而最終獲利；失敗的則嘗試取出大堆教訓：是否應該加大止蝕？看漏了甚麼因素？在隨機性強的環境，不應過分集中於單次表現，而應關注手法的統一性，再觀察長期表現。返回上例，如觀察的是一千、一萬個新生嬰兒，重返一半半的機會便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