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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頁  > 專欄  > 精神食糧 2011 年 11 月 04 日

黃宗顯

精神科專科醫生,英國皇家精神科醫學院院士,香港精神科醫學院院士,大學兼職教師,曾任多份報刊專欄作家,每天工作要面對不少生命中的精神迷路人,也愛走出診症室,以文字分享杏林點滴,宣揚愛與關懷。 著有《還須心藥醫》和《情緒病診療室——破解人心的密碼》。 電郵地址: drwongchunghin@gmail.com

反轉老人院

阿莎從前是一名教師,也任職訓導主任,所有學生都很怕她,因為她的性格古肅,脾氣很大,罵人時不留情面;此外,同事們也盡量避免跟她相處,因為她有時候說話很刻薄,沒有給人留有餘地。

可能阿莎性格的關係,她一直朋友不多,更不用談及男朋友了,她不愛跟男士有深入的溝通接觸,所以她多年來也維持單身未婚。她退休後一直都是獨個兒住,她的弟弟和弟婦間中會探望她。那幾年,她常常告訴家人她在家找不到一些個人物件。後來,她有一次突然看不清楚東西,說話有點口齒不清,經醫生評估後,需要入院,才知道自己經歷了一次輕微的中風,她的認知障礙也是由腦病變引起的。她的妹妹擔心她在出院後不能照顧自己,於是與她多番爭後,終於成功安排她入住私營老人院了,那時,她已經六十五歲了。

阿莎的身體機能日漸康復,然而,老人院的職員發現她的認知能力愈來愈差。她常常不記得自己的財物放在哪裏,每天很多時間也會四處尋找自己的東西。有一次,她在房間裏與同房的另一名女院友爭執,因為她懷疑對方偷了她數十元,對方否認,兩人便開始互相指罵,在罵得劇烈之際,阿莎猛力地用手掌摑了那同房的頭一下,不幸地對方有點站立不穩,身體往後傾而跌倒在地上,身上多處地方被擦損,對方的家人誓要追究到底,老人院院長立即展開調查,發現阿莎常常無根據地指控其他人偷走了她的東西,懷疑她患上精神病,引致這些與事實不符的想法。最後,院長為免麻煩繼續發生,便終止了她住院的權利,還把她列入了黑名單。

於是,家人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替她找到另一間私人老人院,這家雖然收費較便宜,但住客較多,環境也比較擠迫。入住那裏兩星期後,又出現了另一些嚴重的問題。她從前已是一位煩躁的人,中風後,她的情緒控制比從前更差。那段期間,院舍內有多人患了上呼吸道感染,阿莎便常常聽到周圍的老人不停咳嗽,也混雜着一些用力咳痰的聲音。她覺得非常煩悶,便走到那些有咳嗽的老人前,指摘他們,命令他們不准發聲。有一次,當她走到一名老人跟前時,那老人剛巧向着她咳嗽,她便怒氣沖沖,盯着他,把手中拿着用過的紙巾,大力地塞往老人的口裏,又大聲吆喝他立即收聲。老人因行動不便,一團紙巾在口中,使他喊不了救命,於是他重複地大力拍打面前的桌子,發出的聲音驚動了老人院職員,他們便立即上前拯救那老人,若稍有遲延,老翁有機會出現窒息的情況。老人院最後也不歡迎她繼續在那裏住,家人只有幫她辦退院手續,再次替她找了另一家院舍。

她到了第三家老人院,初入院舍不久已經出現另一問題。她有時認錯別人的房間是自己的,於是時常進入他人的房間,睡在別人的牀上,也因這樣跟其他受影響的舍友爭執和打架,多次事件中亦有舍友不幸受傷。

因為阿莎的問題,已轉過很多間老人院,每間也不能住上一個月,每間都被她反轉了。她因為中風,所以患上了血管性癡呆症(Vascular Dementia),亦稱血管性認知障礙症,出現記憶問題,十分健忘,容易迷失在熟悉的環境裏,也有不尋常的情緒變化,例如煩躁;另外,也會有性格的改變。她錯誤地認為別人偷了自己的東西,是一種妄想,是這病的一種常見病徵。

類似阿莎的故事,很多時都會在老人院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