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生命

上月，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FDA）就抑制腫瘤血管的標靶藥物「貝伐株單抗」（即「癌思停」），應否被剔除乳癌藥物註冊名單進行第二次聽證會。一群因為接受「貝伐株單抗」治療而令病情受控的晚期乳癌患者，和她們的家人一起聚集在聽證會會場外，不斷高呼：「讓我告訴你『癌思停』如何改變我的生命……」

在聽證會內，也有一群乳癌患者要求表達對「貝伐株單抗」的意見：

「『癌思停』的確在我們身上產生療效，如果沒有了它，我們可能活不來……」

「假如你的太太、母親、姊姊、妹妹、祖母或朋友患上乳癌，你會否忍心不讓她們接受『癌思停』治療？」

「我們不是一組冷冰冰的存活統計數字，是一條又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我懇請你們存一點憐憫之心，體恤我們吧。」

乳癌患者向FDA專家委員「動之以情」，而美國第五大癌症治療中心乳癌主管則「說之以理」：「就療效而言，的而且確有乳癌患者使用『癌思停』後病情得到改善；而就副作用來說，『癌思停』在乳癌患者身上所帶來的副作用，與腸癌、肺癌、腦癌及腎癌患者沒有兩樣。既然當局核准『癌思停』用於治療腸癌、肺癌、腦癌及腎癌患者身上，為甚麼乳癌患者被特別處理，剝奪使用『癌思停』的權利。」

此外，多年來為乳癌患者爭取使用新藥的非政府組織創立人，更戳破這次FDA聽證會的不公平之處：「參與是次聽證會的專家委員全由FDA治癌藥物組總監委任，大部分在去年七月的會議贊成停用『癌思停』乳癌治療，這群專家委員除了早有預設立場外，亦不是治療乳癌專家，對乳癌患者的治療需要及『貝伐株單抗』治療乳癌的應用欠缺第一手資料，於是他們只能單憑數據作出分析。」與聽證會內外，乳癌患者的「不要只看數字」請求形成極大的諷刺。

在這樣的設定下，專家委員以六比○的票數，認為「貝伐株單抗」對乳癌患者不具療效，建議不再用於乳癌治療之上。FDA治癌藥物組總監進一步解釋，藥物能否應用於治療之上，需要考慮整體的臨牀研究報告，而結果顯示「貝伐株單抗」對乳癌患者帶來的療效，未能抵消其治療風險，所以作此項決定。

「貝伐株單抗」被FDA建議剔除於乳癌藥物註冊名單一事，令三十五歲的乳癌患者陳小姐立即致電其腫瘤科醫生約見。兩個月前，當時陳小姐確診患上第四期乳癌，除了乳房的腫瘤外，肺部還有數顆轉移性腫瘤。雖然她的腫瘤雌激素受體呈陽性，但HER2受體卻呈陰性，所以腫瘤科醫生處方「貝伐株單抗」及化療。兩個療程後，陳小姐的腫瘤對藥物反應良好，醫生預計陳小姐再接受兩個「貝伐株單抗」與化療的合併療程後，便可轉用荷爾蒙治療，令疾病長期受控。可惜，在「貝伐株單抗」與化療合併治療尚未完結之際，便發生「貝伐株單抗」停止用於乳癌治療這則新聞，陳小姐害怕自己良好的病情進展因此而煞停，所以急忙找醫生看看該怎麼辦，即使當天腫瘤科醫生的診症時間已經排滿了預約病人，但陳小姐也不願意待至第二天才見醫生，希望能早日釋除心中的憂慮。

傍晚時份，腫瘤科醫生完成他當天最後一位病人的診治後，便與陳小姐見面及聆聽她的憂慮，然後向她解釋，FDA只是建議「貝伐株單抗」不再用於治療乳癌，但並非禁用此藥，只要病人清楚用藥的風險，而此藥也對患者的病情有幫助，固然可以繼續使用。聽罷醫生的解釋，陳小姐的焦慮的心情才暫時寬慰下來。

當晚，腫瘤科醫生完成一天的工作，駕車回家途中，想起了陳小姐的憂慮，也記得2008年四川大地震時，立即趕赴災場指揮救援工作的溫家寶總理的一句話：「廢墟下哪怕還有一個人，我們都要搶救到底！」對比FDA這趟主宰數以萬計乳癌患者生死的決定，慨歎經常把人權掛在口邊的人，也不一定尊重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