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透看透話葡萄

雖不敢說合上眼睛也懂得在北海道伊達市這個大果園的蘋果樹下穿梭，但已經是第四次來這裏摘水果，對樹上熟的多種水果全不陌生。

我們在城市長大的人，見高樓大廈多過見樹木，更遑論看如此多的果樹。早幾年來到看到紅紅的蘋果掛滿枝頭，直情心花怒放。雖然果實比拳頭還大，份量不輕，或許老樹枝椏曾湊大一代又一代的果子果孫，看起來不似被負累。

此行早在三個月前策劃，當時園主預期「食正」蘋果當造的黃金期，還問我們打算摘多少斤帶回香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氣溫高踞不下，蘋果遲遲不肯完熟。距出發赴當地前一星期，園主傳來壞消息，確定蘋果無望，幸而卻遇上葡萄成熟時，珍珠葡萄、麝香葡萄和香印青提，都已經纍纍吊在棚架樹藤之下，他答應讓眾人到葡萄棚下任採任摘。
葡提樹幼幼曲曲的樹藤纏在棚架上，陽光透射下來，將深鬱的葡萄映出一道血紅，光影之間教人垂涎欲滴。大家真的老實不客氣，人人拿着鉸剪，左揀右揀，嚴選自己認為最靚的一串落手。

棚下葡萄水準並不參差，相信果農像修理蘋果樹一樣，在結果子之初便把預測不成大器的果子剪掉，把營養都留給明日之星。很多小葡萄剛見世面便被犧牲，正是一串功成萬骨枯的現實寫照。

起初的如意算盤是挑中對象後只剪幾顆試味，因為不應為一串葡萄放棄整個果園，何況除了葡萄和蘋果，還有桃、西莓、啤梨、藍莓……就算未熟都想試下，豈料剪下一串粒粒飽滿的珍珠葡萄，雖然沒有女孩子服侍，但一顆一顆自己放入口，愈吃愈忘形，期間走過麝香葡萄過的棚下，有人塞了幾粒黑葡萄過來，咬一口發覺皮有點韌，於是把整顆果肉唧到舌窩上，果然有麝香的氣息。

又走過去香印青提那邊，很多人說「香印更香更甜」，於是挑了幾顆，吃完再摘幾顆，聽到有人問我：「好食？」我說好食，但不是好好食；的確香，但香不應是葡萄的全部。正如宮崎縣鼎鼎大名的芒果「太陽之子」，價比天高，但我覺得它根本不夠芒果味，只是甜而已，由我來挑選，我會揀普通的呂宋芒。

手中的珍珠葡萄不知不覺吃了半串，既然覺得它好，把心一橫，乾脆把它吃清光。吃剩一串枝椏，才清楚看到葡萄何以長到如此緊密。天地有序，四時有序，物事有序，不吃透，便看不透。看着這串枝椏，有點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