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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頁  > 時事  > 封面故事 2010 年 04 月 17 日

玩公投 撐港獨 激進新勢力崛起 (詳盡版)

由「公社黨」推動的「五區補選」上周截止提名後,補選戰幔正式拉開。補選氣氛雖然冷清,但依然有大批憤青積極參與這場公投遊戲。

本刊訪問了幾名激進新勢力核心人物,有的是前政客兒子,有的是網上電台主持,亦有學聯中堅和前衛文化人,他們的理念傾向無政府主義,有的撐香港獨立,鼓吹不要「一國兩制」而學美國行聯邦制,看不順眼政黨尤其民主黨,對傳統抗爭嗤之以鼻,更相信靠激可以打天下,在示威中為博出位與警方挑起衝突,完全不受控制。

近日有民意調查指香港並非和諧社會,多少與激進新一代愈趨高調有關。有學者擔心社會激化會引起動盪,他們是幫香港還是累香港,實屬見仁見智。

八十後激青不滿現狀、衝擊社會,但推崇的卻是「快樂政治」,視各種示威場合為大派對,反高鐵衝擊禮賓府,曾浚瑛、梁穎禮等人正正就是在前線帶頭「載歌載舞」的中堅分子。

中大亞太研究所的「和諧社會」調查,從○六年起每兩年做一次,上周公布的調查首次確認香港社會不再和諧,甚至有陷於暴動的危機。最引人注目的,是超過兩成多受訪者同意或非常同意「在今時今日的香港,只有用激烈的手法,才可以使政府回應你的訴求」,研究所以六百萬香港成年人口推算,即代表有一百五十萬人認同激進手法。

亞太研究所榮譽研究員何永謙說,原因多少與八十後及抗議人士頻頻以激烈手段抗爭有關。過半受訪市民亦認為,無論反高鐵大衝突,到公社兩黨以「全民起義」、「五區總辭、變相公投」等口號,確令人感覺社會氣氛非常激進。

令社會趨向激烈的代表人物,已不再是傳統政客,而是一批以八十後為主的激進新一代,他們在互聯網世界中成長,有自己的世界觀,習慣激進甚至謾罵的議事方式,在自認為是公義的議題上博出位,表現方式之激,連長毛、黃毓民這些激進老餅都側目。

任亮憲(中)的爸爸是前立法局議員任善寧(左),但他不信父親那套中庸之道,另走激進路線,在INTEL任職工程師的弟弟則沒有投入政治運動。

任亮憲 維園阿哥

近期最紅的激青要數馬草泥,他雖然無參與補選,但在冷清清的公投氣氛中,人氣搶先彈出,社民連亦要急急招他入黨。

馬草泥引人注目,皆因他頻頻在城市論壇曝光,不單與台上的嘉賓舌劍唇槍,連台下的維園阿伯亦被他「質」到無還口之力。

真名叫任亮憲的馬草泥,別名其實是粗話,原來內地網民常用草泥馬,其實是「操你媽」的諧音,但他改為「媽操你」,他解做錯到「連阿媽都要操你」,所以大條道理出來鬧爆人。

任亮憲爸爸是前立法局議員任善寧。任善寧有親台背景,回歸前算是政圈較特殊、較另類的政客,但在任亮憲眼中,「老父」那一輩的政客都是「溫溫吞吞」,因此他要示範甚麼才叫做「激」。

在男拔萃讀到中三的任亮憲,高中到大學都在美國讀書,回流香港後從事金融行業,先後在滙豐等金融機構做信託基金,一邊在金魚缸搵快錢、一邊在政途搵位上。

去年反高鐵風潮,他走上最前線,與一班網上激青、激進的拔萃仔,日日圍立法會,但事件很快一哄而散,任亮憲馬上轉玩另一戰場——城市論壇。「城市論壇畀人感覺悶爆,其實是個極佳的論政舞台,視乎你有冇好好活化它。」任亮憲自稱是活化城市論壇的功臣,去年底開始,逢周日必出場,每次一身紅衣搶鏡,經常跟維園阿伯搶先發言,一開口如機關槍式,有佢講冇人講的語調,令城市論壇氣氛比以往更火爆。

任亮憲還嫌未夠激,刻意挑起衝突,號召八十後激青踩場,圍攻台上嘉賓,用廿蚊紙掟張宇人、包圍方剛、狙擊何鍾泰等建制派,製造無數次火爆場面,「我係要收你皮,保皇黨就係我的頭號敵人,我出得來,就係要你亡黨。」咄咄逼人的他,滿不在乎地說:「冇我『活化』維園論壇,邊有人睇?那些阿伯都畀我激死。」

開AUDI房車、出入中環金融區的任亮憲,工作、生活都非常中產專業,但他不滿社會貧富懸殊嚴重,選擇與基層走一條激進反抗路線。

唔驚阿爺閂水喉

維園論壇令任亮憲一戰揚名,有網民更為他籌組一個「馬草泥粉絲俱樂部」,城市論壇主持謝志峰亦在留言板多謝他提高了收視率。

任亮憲現時在美資金融機構任職聯席董事,作為行政專業人士,作風為何如此偏激?他說看不慣現時香港貧富懸殊的局面,社會、政治制度的欠缺,令他們這一代不得不訴諸最激的民粹抗爭手段。

因工作關係,任亮憲不時要北上談生意,理應十分明白香港要和內地唇齒相依的利害關係,況且當年如果不是內地自由行,香港經濟未必能極速復元,但他似乎並不領情,「大家好似好驚阿爺關水喉,其實中央都是小恩小惠,放十幾個省人來自由行,啲人來買LV、GUCCI,有幾多真係實際益到香港人?要谷市,北水南調?概念嚟啫,夠唔夠一個基金,幾十億掟落來咁大威力呀?」

要搶鏡先要懂得搶咪,任亮憲「活化」城市論壇,將之變為他的表演台。

  • 年齡:31歲
  • 花名:馬草泥
  • 背景:前立法局議員任善寧大仔,拔萃仔,美國伊利諾大學畢業,回流香港任職金融界,在《城市論壇》與維園阿伯鬥搶咪。最近加入社民連,部署選區議會。

曾浚瑛 撐香港獨立

要數八十後、九十後激進代表,花名金鷹的曾浚瑛屬佼佼者,他在其facebook交友網站,開宗名義寫下政治立場:「台獨、藏獨、疆獨、中國聯邦制。」

「我追求獨立的意思,是要中國學美國推行聯邦制,每一地方都有自己的獨立個體,再基於一個憲法去組成一個國家,因此,美國每個州都可以獨立,香港亦可以,有乜唔妥?」曾浚瑛接受本刊訪問時,進一步闡釋自己的政治理念。

只有十九歲的曾浚瑛,沒受過高深教育,中學一畢業就出來社會打滾,平時喜翻閱政治書,嚮往激進社會民主理論,港產激進作家鍾祖康更是他的最愛。

「金鷹」曾浚瑛應該是新一代最激的一個社運分子,但凡示威抗議,經常站在最前排叫囂闖陣,被警方視為非常頭痛的滋事人物。

學美國搞聯邦制

現已移居挪威的鍾祖康,相信是首個公開發表港獨言論的作者,曾寫下《來生不做中國人》等書,除港獨外亦發表過不少支持台灣獨立的文章。

受這些激進思維影響,曾浚瑛十六歲開始搞搞震,參與保衛天星、皇后碼頭等。曾浚瑛說,十六歲前只愛躲在網上討論區謾罵發洩,但後來發現透過網上開咪,衝擊效果更強烈,因而加入阿牛的民間電台,其後更成為社民連的創會核心成員。

激至有人注意

每次大規模示威遊行,他都與一批核心走在最前線,衝擊立法會、政府總部、包圍禮賓府,一步一步提升抗爭對象。今年元旦日,他帶頭衝擊中央駐港機構中聯辦。每次與警察起衝突都有曾浚瑛的份,社民連內部亦形容,曾浚瑛是激中最激的一群,連黃毓民等高層亦怕了他們。

「點解要咁激?因為我們成長的過程中,都不接受主流意見,大家在網上討論區長大,睇的、寫的全是最偏激的留言,以往民主黨亦做過好多抗爭,一樣改變不到事實,點解我們不用最激最有力的做法去衝擊現狀?」

到底他們最終想爭取一個怎樣的社會?曾浚瑛坦言,他們這一代無包袱,激烈行為背後亦非要試圖改變現實,只是要達到一個單純的目的——吸引到公眾目光注意,「只要引到傳媒、公眾的注意,我們的邊際利潤已達到。

曾浚瑛說,他們這一代都在網上罵戰中長大,思想行為一定偏激。

  • 年齡:19歲
  • 花名:金鷹
  • 背景:中學畢業程度,網上討論區罵戰長大,十六歲已加入阿牛的民間電台開咪、經常帶頭衝擊政府總部、禮賓府、中聯辦。

梁穎禮 現政權無合法性

束髮、紥辮、踢拖出入的梁穎禮,談吐甚至嗌口號亦斯斯文文,其實他是曾浚瑛「FM101」民間電台的親密戰友,兩人由圍立法會、政府總部到衝擊羅湖橋、中聯辦,有影皆雙。

二十八歲的梁穎禮,比金鷹更讀少兩年書,中三未畢業便出來社會打滾,在搖滾音樂圈靠夾Band、寫歌過活,是前衛音樂文化人,他推崇Indie Rock意識流搖滾樂,認為音符可以解放思想、批判社會。他這種停留於思想層面的抗爭,到○八年轉化為直接的街頭抗爭。

束髮、留鬚的梁穎禮(圓圈),不單外貌易認,每次示威要找到他亦不難,只要在前排警方重點「招呼」的範圍,必見他的影子。

坐監未驚過

梁穎禮上街示威經驗雖然只有一年多,但由於一班敢死的好兄弟支持,因此每有行動都是大大鑊。去年十一月底,他與一群人卻殺上山頂,衝擊政務司司長唐英年的官邸反領匯。民建聯在尖沙咀搞國慶活動,他們踩場搞亂檔玩挑釁,衝上舞台搶正在表演搖滾樂的嘉賓夏韶聲的咪。 問他為何咁激,他答:「佢哋點可以用Rock呢種形式來撐政權?Rock唔係畀你咁用。」

上周五,梁穎禮陪同最近參與示威,被警方拘控的幾名八十後到香港仔警署報到,屈指一算,他最少亦有三單官司纏身,「元旦日衝擊中聯辦,擾亂公安罪一單,FM101違例廣播一單,民間電台另外又一單,全部排緊期。」梁穎禮說時,對這些「政績」毫不在乎,多少顯示激進新一代違法抗爭在所不惜的想法;在他的意識裏,判監亦是濕濕碎:「殺人放火坐十幾廿年監就話慘啫,公民抗命坐幾個月冇所謂,抗爭的成本就是預咗要失去自由。」

記者問梁穎禮為何不索性起義、解放香港獨立?他笑說:「公投、起義係好勇敢的字眼,至於港獨,我相信好多人不會講出口,但心入面其實喜歡(獨立),最起碼香港應該行美國的聯邦制或者毛澤東當年講的聯省自治,最好可以細到連新界西都係一個自治區,哈哈。」

梁穎禮直言漠視建制政權,他主持民間網上電台「FM101」,公然違例廣播挑戰法律。

  • 年齡:28歲
  • 背景:中三畢業,活躍搖滾音樂圈,無政府主義者,認為現政權無合法性,身份證都可以丟掉,保留只因方便入差館時登記。

周澄 就係要中央驚

報名參加補選,準備在新界東迎撼長毛梁國雄的周澄,外表文靜,但骨子裏其實是辣妹一名。她當過中大學生會副會長、學聯秘書長之職,和她交手的同學、無不領教過被其流利粗口「質」到口啞啞的滋味,她在facebook的留言中,亦充斥不少「X街」、「X家鏟」等助語詞,似乎以粗話發洩亦是激青的行為方式。

周澄媽媽是本港有名的導演編劇「岸西」,八九年六四事件,只有三歲的周澄已在父母懷抱中上街遊行,可謂在示威遊行經歷的環境下薰陶長大,「當年屋企人帶我參與六四的遊行,我都唔知發生甚麼事,只記得很多人、很嘈吵。」周澄說,直至長大,才從家人口中得知有關六四的種種。

周澄、曾浚瑛兩人曾經是一對社運情侶,示威抗議活動有影皆雙,據了解,這段姊弟戀情現已散拖。

媽媽是名編劇岸西

她出身左校培僑中學,但十四、五歲已加入支聯會擔任青年事務委員會主席,在支聯會內她一樣巴辣,對住「神級」人物司徒華不玩公投一事,一樣不留情面狠批。

周澄說,她以最激進的方式參與公投補選,目的為反傳統,「傳統學生運動只是遊行嗌口號就算,政黨、政府成日講溝通,根本冇用,一定要用最激進的方式迫政府讓步。」

周澄對公投議題不甚了了,但她極清楚出來「玩」的動機,就是要威要型,「就係要中央驚,我哋先要出來推公投,香港冇公投法,我哋更加要企出來。」

擺明對抗的周澄不認同上一代爭取的方式,「上一輩認為肯捱就有出路,但今日大學畢業生人工可能只得八千元,冇前景可言。」她認為青少年苦無出路,但又缺乏渠道參與政治,只有訴諸激烈的抗爭手段:「無前景咪博一鋪囉。」

編劇岸西是周澄的媽媽,自小影響周澄走上社運抗爭之路。

反高鐵運動對香港社運意義影響深遠,該運動將一大批網上青年凝聚成一股激進的新勢力。

  • 年齡:23歲
  • 洋名:Crystal
  • 背景:中文大學宗教及文化研究學系三年級生、前學聯秘書長、中大學生會副會長,電影編劇岸西女兒。

李世鴻 示威一定要衝突

上周四,立法會補選提名截止前夕,「捍衛基層住屋權益聯盟」核心分子、前社民連行政委員會委員李世鴻,突然宣布參選,到新界西狙擊舊黨友陳偉業。當外界以為李是社民連暗中派出來參選的影子隊伍,但其實他今次是打真軍上陣,借勢博大亂要踢走陳偉業。

對昔日舊黨友都冇面畀的李世鴻,過去拍住長毛梁國雄在新界東打拼,是長毛的貼身助理,本身亦經常參與公屋請願行動。與曾浚瑛一樣,李世鴻亦是社民連內最激進火爆的一班人。

李世鴻仍在社民連時,已經常向黨發表,上街示威一定要衝突擦出火花,因而兩、三年前就已創出不少火爆示威新招數,曾帶頭「衝擊」當時任房屋局局長孫明揚的住宅。在反高鐵示威潮中,李世鴻不時起哄搶鐵馬、衝散警方路障,令警方十分頭痛。

李世鴻長毛鬧翻後與社民連拆夥,現與社民連另一棄將阿牛埋堆,繼續發揮至激本色,借勢向自己人搶位。

李世鴻三年前衝擊孫明揚的住宅,場面極火爆,令警方疲於奔命。

  • 年齡:約30歲
  • 背景:捍衛基層公屋權益的請願團體活躍分子,曾是社民連創黨核心,長毛梁國雄的立法會議員助理。

公民黨、社民連欲借補選變相推動公投運動,號召了不少新一代激青響應。

第一代激進派評激青

香港在六七十年代亦曾出現過火紅的社會運動,現時是社區文化發展中心總幹事的莫昭如,曾與岑建勳推動過新左思潮,是當年領導青年激進運動的代表人物。

作為過來人,莫昭如說,三、四十年前的激青頗受左傾思潮影響,這一代則受民主理念薰陶,各有不同的意識形態,但和他們那代人最不同的是,現時激青的示威手法愈來愈多花款,「招數多咗,好大創意,至於你話夠唔夠激,就見仁見智。」

莫昭如說,新一代激青情緒比較易受挑動,反抗亦較大,「七七年維園大示威,差人走來鎖我們,我冇反抗亦冇乜衝突,但現時青年人會反抗,所以畀人感覺場面好激。」

城市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課程統籌主任宋立功博士表示,新一代青年由於缺乏渠道表達意見,惟有訴諸另類的抗爭手法去迫政府,從近年天星碼頭、反高鐵運動等,更讓人感覺這群激青的抗爭,包含一定程度的暴力,「佢哋要宣洩不滿,一定會衝擊警方陣線。」宋說,激青確令社會動盪危機湧現,因為這些激青都是坐言起行,沒有包袱的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