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的女楊絳

讀書年代幸運遇到幾位好老師，讀過好多民國時期念外文、古文根底亦好的中國知識分子著作，錢鍾書是其一，也因為錢鍾書，很早已聽過他和才女楊絳的愛情故事（下圖）。

楊絳和林徽因是好朋友，兩人都愛貓，後者有個才情詩人徐志摩追求不到而懊惱終生的傳奇故事，楊絳遇上錢鍾書的情節卻沒那麼多枝節，就是一見鍾情，信來信往一段日子，就嫁他去了。錢鍾書曾形容楊絳是「最賢的妻，最才的女」。

常說女性主義運動由歐美興起，中國民國年代一樣出了批才貌兼備的女子；有機會留學海外通曉幾國語言，楊絳可以說是表表者。她來自思想開明的小康之家，有機會飽讀詩書，而錢鍾書家庭較傳統，二人結婚時，女家一方行西式禮，但楊絳入到錢家，也不介意行跪拜舊禮。

錢鍾書未寫成巨作《圍城》時，楊絳早已因為幾個劇本被搬上舞台而成名，鍾鍾書更曾被人叫做是「楊絳的丈夫」。不過楊絳知道丈夫實力，她勸錢減少教課時數專心寫作，為節省開支，她更辭掉女傭，自己擔起所有家頭細務。她曾經形容「握筆的手初幹粗活難免傷痕累累，一會兒劈柴扎進了皮肉，一會兒又燙起了泡……錢鍾書知我愛面子，大家閨秀第一次挎個菜籃子出門有點難為情，特陪我同去小菜場。兩人有說有笑買了菜，也見識到社會一角的眾生百相。他怕我太勞累，自己關上衞生間的門悄悄洗衣服，當然洗得一塌糊塗，統統得重洗，他的體己讓我感動。」夫婦相處之道，就是知所進退。

二人在文革時期歷盡抄家、批鬥之苦，楊絳更被剃成陰陽頭，但沒有減低她創作的鬥志，當時她正在翻譯西班牙名作《堂吉訶德》，冒死將手稿藏起來。這譯本後來被視為最好的中譯本之一。

從民國一路走來，兩夫婦歷盡滄桑，練就低調、潛伏的作風，不出風頭，只愛賴在一起讀書，相濡以沫。晚年錢鍾書健康不好，楊絳日日把肉和蔬果弄成汁液，一匙一匙的餵他吃。

一百零五歲的楊絳，很少受訪，卻不斷寫作。近日因着她的過世，重新又看起她的文章來。其中以這一句最堪玩味；年少時看似懂非懂，如今再閱，卻是點滴在心……

「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我雙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只有經歷歲月，才能沉澱出這種心境，讀着讀着，彷彿看見楊絳所代表的，那個年代女子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