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沉默

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情，當時我曾想力陳己見，最後選擇了沉默，我認為沉默是必要的。」

那天我如常在家收拾孩子放學後，胡亂堆在地上的衣襪，冷不防老大的電話從襯衣的口袋掉了下來。因為她經常高舉私隱，又不時亮出聯合國的兒童權利公約，媽媽已很久沒敢碰過她的社交流動裝置。但電話跌出的一刻意外觸碰到開關掣，那個突然跳出的message，卻令我忍不住八卦地一看再看。訊息以英文寫成，大意是「一個人在學校很悶，我很掛念妳。」傳訊息者是一名我也認識的男同學。

十二歲的女孩是不應該過早談戀愛的。為人母的本能反應，是希望將稚嫩的戀情盡早消滅於萌芽。老大還在洗手間邊沖涼邊嘩啦啦的唱着Miley Cyrus的〈愛情破壞球〉（Wrecking Ball），她為甚麼要唱這歌？「I came in like a wrecking ball. I never hit so hard in love. All I wanted was to break your walls. All you ever did was wreck me.」她要把誰的心牆打破？難道那不知好歹的男孩子，竟然把她冷待了？那個MTV拍得好大膽喎，現今的少男少女也很早熟！他們到底發展到了哪個地步？已經真咀了嗎？還未有任何越軌行為吧！

我在短短的五分鐘內，擬定好了一篇三十分鐘的演辭，題目是《中學生不應該談戀愛》。想起了那間所謂Band 1英中校長的名言：愛不合時、抱恨終生。過早墮入情網，小則學業倒退、大則妻離子散（那位校長引述的例子）；還有還有，現今的男孩子大多數幼稚得很，十二歲人通常只有八歲EQ，你不是很討厭經常要帶着老二出出入入嗎？何以現在又自尋煩惱？女孩子不像男孩子，女孩子心腸很軟，做甚麼事都很投入，男孩卻總是沒心沒肝；對了對了，就像〈愛情破壞球〉的歌詞所述，任女孩如何撕心裂肺，男的還不是沒事人一樣照樣去打波吹水！

老大關掉了熱水爐，穿上吉蒂貓睡衣的她，臉上掛着甜美的笑容。「媽咪，好肚餓呀，有冇嘢食呀？」她還是我的小女孩呀。想起了早前報章報道，每五個中學生便有一個出現抑鬱徵狀；又有調查發現逾四成中學生不會將父母加入成為facebook「朋友」，就是因為不想私隱被揭露及怕遭監管。早前跟一名長輩談起，她當年因為反對女兒談戀愛，兩母女有好多年互不瞅睬，女兒大學一畢業就結婚，直到現在生了小孩，才明白為人母的感慨。雖然終於冰釋前嫌，但中間因誤解而失去的，卻是終生難以彌補了。

走進廚房給老大拿來她愛吃的缽仔糕，把原先想好要訓的話，統統收進肚裏。這一刻我選擇了沉默，我認為沉默是必要的。首先避免在胡思亂想下言多必失，更重要是不能讓她知道我知道了，畢竟對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而言，侵犯私隱才是死罪，他們是絕對不會相信那只不過是無心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