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遊戲

話說報刊報道近期一項調查的結果，指出在家長安排子女課外活動的狀況，香港排列在亞洲（含澳洲在內）的第二位，意思是在受訪者當中，82%家長有為子女安排課外活動。排在榜首的是泰國，家長有為子女安排課外活動的百分比，達89%。

這樣的一種排名榜，相信沒有太多人會有興趣爭取更高位置的排名，要名列前茅。儘管其原意不一定是這樣，但如無意外，在很多人眼中，會覺得這是一項「直升機父母」指數的調查，應該是爭取排到較後的位置，那反而會是一件好事。

由於本地報刊並無詳細解釋該調查具體如何操作，我們應如何理解有關的數據，其實存在一定難度。舉一個例：香港以82%家長有為子女安排課外活動，而排在72%的中國前面，那是因為內地的家長並未有像香港的緊張嗎？是因為他們沒有充足資源來支持子女參加課外活動嗎？以我跟內地中學生家長的有限度接觸，我覺得以上兩種情況都不是理由。論關心子女的緊張、緊貼程度，內地一定不在香港之下。問題是我們所指的中國，是哪一些城市？哪一個階層？如果沒有控制階級背景這個變項，而空泛地討論一般家庭的情況，其實沒有太大意思。

更重要的是，我們值得注意的並不是那些百分比的統計數字，而是具體地每處地方的特點。以南韓（81%，排在第三位）和台灣（77%，位於第五）為例，他們的中學生於放學後繼續補習，甚為普遍，在某些城市於晚上九時、十時補習下課的時段，場面之壯觀，早已成為當地具有特色的城市景觀。至於香港，當然補習也是相當普遍，但更為有趣的現象是安排子女課外活動，屬「全民皆兵」──不論家庭背景及財政狀況，可以的話都盡量會為子女提供參與這些活動的機會。在香港，這是一場「埋身肉搏」，因為參與人數眾多並且普遍，氣氛特別緊張，而且戰線很長，由嬰兒出生之後的不久，便立即開始（另一種說法則是尚未出世，爸媽已忙於入學的準備，所以是出生之前，便開始競賽）。香港的那個82%的數字，需要注意處境因素的特點，而由它而產生的心理壓力，可能有別於亞洲其他地方。

身在亞洲的人，多數會覺得這樣的一個競爭遊戲很疲累，同時又不知道能帶來甚麼好處。不過，感到疲累是一回事，有沒有能力和勇氣抽身而出，全身而退，又是另一回事。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經常見到的情況，是一種Catch-22的處境：那些剛說過很累的家長，轉過身來反而是加大力度，恐怕蝕底，不單只要人有我有，更要人無我亦有，於是你爭我奪，爭先恐後，變本加厲。在亞洲地區之內，基本上是各出奇謀，行動不斷升級。人人口說不想參與其中，但實際上泥足深陷的卻愈來愈多，誰都沒法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