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校園生活

不知是否受到近期在香港上畫的電影所影響，幾位年輕朋友竟主動提出舊日校園生活、同學聚會的話題。我當時的反應是：時間尚早，你們要多等幾年，然後才會對這類活動感到興趣。年紀尚輕的時候，很難會太投入於回到母校，跟一些當年曾經認識但又已經失散的校友敍舊。我並不是說我們對學校缺乏感情，也不是指年輕時期的友誼容易變淡。事實上，剛好相反，求學時期的那份感情通常都很堅固，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問題是：一般人都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夠更深的感受到對學校、同窗的一份情。

我敢說，大部分人都會抱着這樣的心態去懷舊──當舊日的生活真真正正離開了當前現實中的日常處境之後，我們才會將好的、壞的，又或者是甜的、苦的，統統變為記憶，再而從中找到回味與欣賞的角度。這也就是說，懷舊需要一種距離。從表面上看，那是時間上的距離。但實際上那是生活的距離。舊日某些苦味的經驗（簡單如在堂上給老師訓話），現在都會因為那早已不再是現實生活的一部分，而成為了甘甜的回憶。今天一大伙人重提舊事，哈哈大笑，皆因事後看來那只是小事一宗，無關痛癢。可是，在當年那一天的課堂之上，則肯定並不完全是一笑置之、雞毛蒜皮的事情。在倒後鏡的視角下，我們將大事化小，苦事變甜，重整各種生活經驗的意義。通常這都並不是刻意將某些痛苦經驗壓抑下去，而將甜美的回憶無限放大的結果；我們必須明白，記憶從來都是有選擇性的（在這個意義上，它們並不可靠）。而能夠輕輕鬆鬆的面對過去，其實需要具備一些條件。當然，我並不是說，會有興趣回校敍舊的，都屬於事業有成，又或者飛黃騰達之人。但畢業後的人生際遇，又的確會影響到我們如何看待舊時的日子。大概也就是這個原因，懷舊都傾向於把事情、人物浪漫化，只看到好的，而未有留意其他方面。

所以，若干年後有興趣重遊舊地，跟多年不見的同學見面的，通常都不是──套用一下一些學術名詞──隨機的、有代表性的樣本。重聚對某些人來說興趣甚濃，但對另一些則可能只會冷淡回應。不單只記憶是有選擇性的，而有興趣去整理記憶的人，往往也是自我挑選的一群。由他們──也就是出席的一群──來編寫青春歲月的往事，不一定完全不可靠，而是肯定並不全面。

今時今日，舊同學聚會時，大家更關心那些缺席的或無法聯絡得上的老朋友。缺席的同學之所以未有參加，可能各有不同的原因（簡單如早已移民海外），但多年未有他們的消息，其實應該是對我們的一個提醒：當年的朋友今天可好？誰有跟他們保持聯繫？誰知道他們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