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分的烤魷魚香

膝蓋舊患困擾，一拐一拐往深水埗做物理治療，沿着元州街蹣跚而行，正要橫越繁忙而寬闊的欽州街馬路，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魷魚香，努力張開鼻孔，舉目搜索香味來源，原來十字街頭附近有一家小店，有人在烤魷魚乾。

腳痛了逾一個星期，除了行動諸多不便之外，連食慾也受到摧殘，雖然未致於茶飯不思，但真的食龍肉都無味，沒想到在萬念俱灰的日子，一陣魷魚香挑動起凡心。

第一次聞到魷魚香，要回想到小學四、五年級的年代。有一天放學後從何文田的培正小學返旺角所住的小街，首先穿過勝利道出亞皆老街，然後經太平道折返窩打老道火車橋底，走過染布房街，貼着諸聖中學沿豉油街直出彌敦道，打算轉入砵蘭街回到長沙街的老家。左兜右轉，無疑是不想那麼早歸去，千方百計在街上多蹓躂一點時間，這就是童年時代百厭貪玩的憑證。

當年旺角豉油街與西洋菜街交界處有一家屬於邵氏的荷李活戲院，那張七彩弧形超闊大銀幕，播放李翰祥的大場面電影，氣勢奔騰，令坐在平價票前座第一行正中的我，極目也不能同時看到銀幕兩邊的盡頭，鏡頭的影像迎頭壓下來，感覺極其震撼，現在的蚊型戲院很難再享受到這種威力，即使是IMAX電影，感覺總是欠一點點。

戲院外賣零食的小販多的是，那天本來要走進戲院大堂看劇照和拿幾張解說電影故事情節的「戲橋」，怎料被一個新來開檔的小販吸引着。每天徒步穿過大街小巷上學放學，沿途的一人一事一物的變動，都難逃我八卦的好奇眼光。這位新小販搭出來的簡陋木頭車仔，上面有一個紅磚色的傳統小炭爐，爐頭有張鐵絲網，上面攤着兩塊魷魚乾。炭火霹霹啪啪作響，魷魚乾攻出陣陣香味，我懷疑出家人聞到也會心癢。

新鮮魷魚遠遠不及曬乾了的好味，長洲有家粥檔便是用魷魚乾來仿作鮑魚，居然吃出丁點鮑魚味，可見魷魚乾的味力絕不簡單。其實把魷魚乾放進嘴進咬磨，味道已經無以尚之，我曾經切絲來煮麵餅，也惹味到不得了，根本毋須味精，但想不到經過炭火的熔煉，魷魚乾的深層味道也徹底釋放出來，誰能忍口？

只見小販用毛筆在已烤熱的魷魚乾掃上豉油，更加香得中人欲醉，我第一件烤魷魚乾，便是出自這位小販的手勢。這天再度聞到烤魷魚香，多天來的痛感忽然銷聲匿迹。深水埗這檔烤魷魚，已用上電烤爐，感覺上風味稍遜，而且沒有掃上豉油，感覺又差一皮，但九十分與九十九分的味道，其實差異不大，只是感覺不夠完美。

十二元一小袋，吃了一半，已不敢吃下去，事關開咪搵食，茲事體大。怎料，第二天起牀，喉嚨隱隱作痛，無奈睇醫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