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渡海小輪

某天跟朋友一起於下班時段擠地鐵前往一個約會，大家在那滿載乘客的車廂之內聊天，話題扯到昔日乘搭渡輪過海的日子。兒時家住北角邨，前往紅磡、九龍城和觀塘的碼頭就在屋邨旁邊，所以有頗多乘搭渡海小輪過海的經驗。對於渡海小輪的生活節奏與方式，算是有一點點瞭解。

曾幾何時，乘搭渡海小輪是過海的主要（甚至是唯一）的交通工具，乘客數目眾多。由於有大量乘客，早晚人流極高，於是碼頭附近一帶成為了商販聚集的地方，其中售賣各種食物──由飲品到零食、水果到熟食，應有盡有──的流動小販攤檔就更是活躍。記得當年北角政府印務局後面的一條小巷，每天晚上都會變為美食街，很多渡輪乘客在上船或落船前後，都會在那裏買點小吃。而在進入碼頭之前，路旁有好幾檔海鮮小販，另外還有多檔報刊雜誌商販。那個年代很多人都有讀晚報的習慣，上船之前買過一份，在渡輪上可以慢慢細讀。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代雖然揾食艱難，但一般升斗市民倒會在有限的資源底下找點樂趣。下班回家，扭開電視，「日頭猛做，到依家輕鬆下」。在工廠興旺的日子裏，很多工人經常加班，有的甚至為了多賺一點錢，會跑廠「炒件」做到天光也。生活擔子不輕是一回事，但在可能的情況下，他們能以低廉消費的方式來令自己輕鬆一下。

今天，下班時間，大家擠在火車、地鐵裏，卻似乎完全是另一種心情。工時愈拉愈長，自然令大部分上班族極度渴望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回家（或另赴約會）。乘搭渡海小輪下班，早已成為小眾的選擇。主流的選擇絕對是大型集體運輸系統，而新市鎮發展更進一步鞏固了這種趨勢。今時今日，就算市面存在一種節奏較為緩慢、輕鬆的交通方式以供選擇，恐怕一般市民也未必會感到興趣。速度、效率和可靠性（即較少受到誤班或路面交通狀況的影響）是大家最主要的考慮。

以往乘搭渡輪下班時，會覺得那是一種休息：有的享受那陣陣清爽的海風，有的閉目養神，也有的很認真的細讀晚報版面上的專欄……總之，各取所需。有時上船、下船前後，還可以趁一下熱鬧，看看地攤小販擺賣些甚麼玩意，嘗嘗街邊小吃，然後才回到家裏。在那個年代，碼頭之所在地，通常亦是各條路線巴士的總站，所以人氣特別旺盛，而附近的地方都成為了大大小小的非正規夜市，頗有特色。

這種情況在出現了隧道巴士服務之後，仍未有重大轉變。真正的衝擊，來自於地下鐵。從八十年代開始，香港人的整套公共交通文化及相關的生活方式、節奏，慢慢改變過來。地鐵的出現改變了我們對交通時間的看法，從此速度與效率壓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