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白老鼠

多年前，一齣不少香港人看過甚至重複看了多遍的喜劇《國產凌凌漆》，由周星馳主演，劇中羅家英飾演達聞西，發明了經典的太陽能電筒，穿着一件不稱身的白袍的羅家英，被問到他的工作，他既從容又正經地回答說：「我是在中央精神病研究所負責被人家研究的！」原來，達聞西的真正身份是一名精神病病人。假如精神科醫生遇上羅家英飾演的這類病人，實在會很頭痛。

當人生病時，出現身體不適，一般情況下，都會希望盡快求醫，根據醫生的指引，接受藥物或手術等治療，期望盡快康復，遠離疾病帶來的痛苦，除了小部分諱疾忌醫的人，大部分的病人都是這樣的。

患上精神病的病人跟其他科的有點不同。從前，香港沒有太多精神健康大眾教育活動，很多人對精神病認識匱乏，認為精神病等同「黐線」，所以不少病人可能患病很長時間後才有機會看醫生。今天，醫療資訊發達了，多了患者在病發初期便去看醫生。

可惜的，是仍有一些患者很抗拒看精神科醫生，有些害怕得到精神病診斷後被標籤和歧視；亦有一些患思覺失調的病人，因為不認為自己有病，缺乏病悉感，所以覺得自己不需要看醫生。

另外，亦有一類精神病患者，因為病徵的影響，所以對精神科醫生和有關的治療，都表現得極度抗拒。阿寶二十多歲，自中學以來性格都十分多疑，偏向不信任別人，只相信自己的想法。

她的媽媽發現她語無倫次，常常訴說身邊人懷有陰謀，便帶她來看醫生。她坐在診症室內，眼神鬼祟，不停環顧診症室內的環境，又不停打量我，表現得十分不自在。

在診症過程中，阿寶不願意回答我的提問，很多資料都從她的媽媽那裏得來的。經過很長時間，我終於診斷她患有精神分裂症，屬偏執型（Paranoid Schizophrenia）。

她聽到診斷後，立即罵了我一句：「黐線的人才會說別人黐線！」接着，我便跟她解釋精神分裂症的藥物治療：「傳統的抗精神病藥，比較多一點神經系統的副作用，新一代的抗精神病藥在這方面較理想，但也可能出現其他的代謝機能副作用，我建議你可先試試這種

新藥。」

阿寶突然反應很大地說：「你開玩笑嗎？拿我來做『白老鼠』，替你試驗藥物嗎？」我耐心地向她解釋，抗精神病藥有多種，醫生會按病人的病情，選擇一種比較適合的藥物。然而，每個人對不同藥物的反應都不同，根據臨牀反應，需要慢慢調校藥物的份量，這是需要一些時間。

但是，她似乎沒有耐性聽我的解釋，更氣憤地站起來，指罵着我說：「我知道你美其名是醫生，事實上你是暗地裏找病人來試藥，你休想奸計得逞！我是絕對不會容易上當的。」

我告訴她醫生從來不把病人看成白老鼠，她又斥責說：「當然明白！在我身上試藥後，我的身體便沒有利用價值了，那便自動地成為『醫療廢物』了，我決不給你做研究，我不想再聽你說廢話了！」就是這樣，她立即離開了診症室。

阿寶拒絕見醫生，堅拒接受藥物治療，主要是由她的被迫害妄想和多疑的性格引致。所謂用以治療精神病的「新藥」，是一些新一代研製的藥物，在一些方面較傳統的藥物優勝，它們已經過長時間的研究才推出市場，因此不存在以病人作白老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