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豪門恩怨得到安慰

豪門恩怨引起全城關注，成為各大報刊的頭條。有人認為今次家族糾紛、爭產事件，勝在過程曲折，時真時假，峰迴路轉（雖然主調始終還是繫於財富分配的問題之上），這些都是惹人注目，引來傳媒關注的原因。表面上，這是不可能會出錯的解釋──作為旁觀者，誰不想看到勾心鬥角、你爭我奪的情節和場面，把整件事情推向更具戲劇性的發展。但問題是，只要我們細心留意街頭巷尾二叔、順嫂的八卦談話內容，則不難發覺其實重點不在於情節（當然，多一點出人意表的情節也無妨），而是一些庶民的生活價值。

這是八卦、講閒話這項活動中最有趣的一面。很多人以為，八卦的樂趣在於偷窺，揭發他人的隱私；但這其實只是八卦的其中一面，更並非最重要的一面。我們需要追問的問題是：知道了那些所謂的秘密之後，又如何？如果揭秘是樂趣的最大來源，那我們必須明白，這份興趣很快便不會進一步提高，甚至逐漸減低──一來秘密揭到最底的時候，便不再有甚麼秘密了；二來當「爆料」、揭密供應過剩之後，我們早已習慣，見怪不怪，趣味也因此而會逐漸遞減。單純以揭秘招徠，除非招數層出不窮，否則難以持續維持市民繼續大眾八卦的興趣。

八卦是一種很特殊的論述──它是通過高談闊論他人的家事、緋聞、醜聞等等，其實旨不在於咀嚼那些甚有味道的細節，而是要肯定自己。以近期這一宗豪門恩怨為例，當大家談論過某房的戰略部署、另一房的反擊之後，絕大部分人的結論都是：「有錢如某家又如何，到最後不又是你爭我奪、家人反目？」、「就算家財以億計算，但也不能換來真正的家庭幸福！」、「金錢真的不是萬能，更多財富也不能買來父慈子孝；人還未死，家人便要分身家」、「假如一家人勾心鬥角，那身家雄厚又有何用？」……。我想指出的是，撇開一些表面的八卦、冷嘲熱諷（例如關於某房子女的衣着打扮）之後，市民大眾的討論均聚焦在一個問題之上──有錢人並不一定較我們幸福。

或者有人會以為這是平民百姓的阿Q精神，自我安慰。但我們必須留意，所有八卦的論述最終必回歸到民間裏的一些基本價值，當中有他們對好壞、是非的判斷。相對於豪門恩怨的八卦論述，其實是一套家庭觀念。平凡的家庭儘管只有清茶淡飯，但至少一家和氣，既無反目，亦無攻心計。這一份平凡、幸福往往是大富之家所沒有的。

在談論豪門恩怨之時，大家在嘲笑大富之家之餘，更慶幸平凡是福。正因為在八卦的過程之中，大家找到自己，能夠肯定自己（原來連豪門也未能像一般人的一家和睦），那談論才有樂趣。至於那些曲折、引人遐想的情節，其實只是外殼、故事的包裝而已。八卦的核心，在於另一層次。